希望讓大家看到中國電影還能這樣拍（主題）

羊城晚報駐京記者 劉克洪

“當一個人知道自己人生的終止符將在何時畫下，她剩下的日子將如何度過？”90后新人導演李旭認為，這不應該是一個有著強情節(jié)的故事，而是一種抽象的情緒。

【資料圖】

因此，在這部《傍晚向日葵》中，觀眾們得以窺見一種與商業(yè)電影不同的詩意化敘事：用長鏡頭、留白、片段情節(jié)堆疊構成小鎮(zhèn)山村生活圖景，卻與以往著力體現(xiàn)“親切”的鄉(xiāng)土寫實風格的電影不同，反而帶有一種疏離感，甚至能讓觀眾在其中看到塔可夫斯基的《鄉(xiāng)愁》的影子。

用情緒代替情節(jié)，讓觀眾給電影畫上句號

2023年上半年，《傍晚向日葵》曾作為北京國際電影節(jié)·第三十屆大學生電影節(jié)“南國（珠海）電影周”特別推薦影片放映，預計將于今年內(nèi)正式上映。值得一提的是，電影已獲得第56屆美國休斯敦國際電影節(jié)雷米獎以及西班牙巴塞羅那環(huán)球國際電影節(jié)最受觀眾歡迎獎。同時，影片還入圍了西班牙馬德里電影節(jié)、法國尼斯國際電影節(jié)、法國戛納世界電影節(jié)、東京推出電影節(jié)等十多個具有影響力的國際電影節(jié)。

電影講述了都市女性徐曼芳在得知自己身患絕癥后，決定放棄治療，在生命最后的時光，重返年輕時待過的村莊，在平靜的生活中結識新友，重拾青春記憶。

“我是誰，從哪來，到哪去。”李旭表示，他想借這部影片去思考關于生與死的哲學議題。影片的中心思想就是人類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意義——活著。“同樣是一步步走向人生的盡頭，女主角和我們不同，她的未來是已知的、短暫的。”李旭說，“生命看到盡頭，時間卻還沒停止，在這樣的考驗與困難中，女主角最終處在一種不糾結，但卻難以釋懷的狀態(tài)。”

而在電影風格的選取上，李旭提到，或許是受到畫家父親的影響，自己從小就對抽象的表達格外著迷，在大學時代拍攝短片時，也偏好非敘事性的作品。因此在這部影片的拍攝過程中，他大膽地運用了這種具有表現(xiàn)性的手段，不依靠傳統(tǒng)的敘事技巧和強烈的外部沖突去推進故事，而是著重表達人物情緒的矛盾與變化。

“這部片子和以往我們常看到的電影的區(qū)別很大，因為底層的視覺邏輯和電影語言是不一樣的。”李旭說。他表示這部電影可以給觀眾提供無限解讀的可能，是一個召喚式的結構。自己和團隊的創(chuàng)作過程僅僅是電影的一半，另一半需要讀者的參與，“作品完成的句號不在我這，而在觀眾那里”。

主創(chuàng)團隊“大咖”云集，嘗試全新表演方式

抽象的表達、片段的劇情、情感互動的體驗，這樣的作品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導演來說挑戰(zhàn)不可謂不大，如何將導演內(nèi)心的圖景化為可供欣賞和理解的電影成片更是對全劇組的考驗。幸運的是，《傍晚向日葵》的主創(chuàng)團隊是靠譜且扎實的。

編劇劉一兵、美術指導曹久平、攝影指導金貴榮、造型指導佟華苗、剪輯指導周新霞、聲音指導劉曉飛、作曲郭好為，女主角更是金雞獎和華表獎雙料最佳女主角娜仁花。他們的作品囊括了《太陽照常升起》《殺死比爾》《紅高粱》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《秋菊打官司》《我的父親母親》《湘女蕭蕭》《橫空出世》《潛伏》等。

“大家拍攝起來都是一種‘瘋了’的狀態(tài)，我們創(chuàng)作的時候特別快樂、特別亢奮，完全沉浸在我們熱愛的電影里。”李旭說，整個劇組的創(chuàng)作過程就是“編碼-解碼-再編碼”，“我很認可一句話，‘語言的邊界即世界的邊界’，我必須要先用文字給老師們描述出我想要的效果，再由他們來實現(xiàn)，最終呈現(xiàn)給觀眾。”

因此，電影成片的效果也取決于創(chuàng)作者們的溝通能否實現(xiàn)共鳴。在一部沒有外部沖突的電影中，如何讓觀眾體會到女主角的難以釋懷？劉一兵將自己豐富的人生閱歷融入電影當中，讓身患絕癥的徐曼芳在田野里走，在村巷里行，在山林里漫步。“就讓她走，也不說話，走得人心煩。”聽到劉一兵的描述，李旭喜出望外：“對，對，就是這個感覺，您就寫這種感覺的本子。”

劇本的商定，讓抽象的情緒有了落地的基礎，但誰能將徐曼芳這個細膩而又掙扎的角色演活？曾出演過《湘女蕭蕭》《額吉》的娜仁花就是最好的答案。談到和娜仁花的合作，李旭用了“天衣無縫”來形容：“因為沒有外化的沖突，演員的表演支點是很少的，但是娜仁花老師就能懂我、懂劇本，而對于這種少見的電影語言，她也愿意去嘗試。”

在大段屬于娜仁花的面部特寫中，每一塊肌肉的牽動都被賦予別樣的含義。片中有一場戲，徐曼芳對鏡涂上口紅，卻又胡亂擦掉，表情也從麻木到憤怒、崩潰——這都是娜仁花獨自面對攝像機呈現(xiàn)出來的表演效果，極其考驗經(jīng)驗與功力。

也正是制作團隊的精神共鳴與通力創(chuàng)作使影片得以脫離敘事性的描述，著力情緒的表達，并用沉靜、唯美的藝術方式呈現(xiàn)出來，讓成片在攝影、音樂、美術等方面都能吸引觀眾，帶來些許的震撼。

大膽采用抽象化表達，探索藝術表現(xiàn)新形態(tài)

《傍晚向日葵》的結局是開放式的，徐曼芳走向皮影戲臺、走向幻想、走向光亮。李旭表示，結尾的皮影大戲很像童話《賣火柴的小女孩》——火柴燃亮，看見圣誕樹、看見熱氣騰騰的烤鵝、看見已經(jīng)去世的奶奶、看見她期待擁有的一切美好，就像徐曼芳最后看到珍視的所有過往。

火柴熄滅，迎接小女孩的是死亡，而迎接徐曼芳的又是什么？李旭選擇將這個答案留給觀眾。“在一部電影的時間里，我們大費周章，但也只能完成一點工作，讓主角變得不糾結、釋然。”李旭說，“我當然希望有更多觀眾來看電影，但是更希望衡量這部電影的標準，是觀眾參與解讀，希望能讓大家注意到這樣的電影可以生產(chǎn)出來，而且這樣的東西是可以稱之為電影的。”

李旭坦言，作為自己執(zhí)導的第一部電影，他知道選擇如此抽象化的表達是非常冒險的。盡管幸運地得到了各領域專家的支持，這也更讓他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。“除了要對得起觀眾，對得起自己，我更要對得起這些花費心思、精力幫我的老師們。”

不追求外化的戲劇沖突，采用抽象化的表達；不過分依賴臺詞，有意營造一種疏離感；不依照傳統(tǒng)的敘事模式，在藝術表現(xiàn)上大膽創(chuàng)新……李旭說，他希望《傍晚向日葵》“能讓大家看到中國電影還可以這樣拍”。

來源：羊城晚報